郑列列,1984年考入清华经管学院攻读博士学位。1988至1989年担任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分校社会科学学院经济系客座教授;1989至1993年任香港汇丰银行集团Wardly-Thompson公司投资顾问;1993年至今任(香港)中国投资有限公司董事,深圳世纪星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总裁。
军旅生涯恒自学
1969年的中国正处于文化大革命时期。15岁的郑列列,还没有接受过中学教育,就选择加入了军队,成为海军岸炮独立第六营的一名士兵。
海军岸炮独立第六营驻扎在舟山群岛最东面的被称为“浪岗山列岛”的中奎岛礁上。当地渔民相传“无风三尺浪,有风浪过岗”的渔谚就是描述“浪岗”中、东、西奎三块岛礁的常年自然条件。军营驻扎的中奎主岛礁只有0.2平方公里,岛上生活用的淡水和新鲜蔬菜均靠海军登陆艇在风平浪静的天气条件下抢滩运送。而在恶劣气候季节,岛上官兵通常要等候几个月才盼来书信报刊和补给。在这块三块远离大陆一百多海哩的浪岗岛礁上,他度过了八年艰苦训练和坑道施工的军旅生涯。回忆岛上的八年时光,郑列列百感交集,最让他难忘的是战友间深厚的情谊。岛礁上恶劣的环境和文化生活的匮乏让共同生活的战友们格外珍惜和共享所能获得的一切学习资源。最初有一位战友被选派到解放军洛阳外国语学院深造英文,寄回了一些学习的材料让留守战友分享,而正是这些油印的初级英文教材触发了郑列列自学的最初萌动。一些老三届的战士探亲回岛还捎来珍贵的旧课本,他在连队内自发形成了学习小组一遍遍地传抄研读。一次一艘疑似台湾间谍的渔船在浪岗的东奎岛礁上触礁搁浅, 他带领本班战士在搁浅船被拍岸浪涛摧毁前意外抢救下来的大量文学名著成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食量”。当时的新兵上岛需满4年后才有20天的年度探亲休假,郑列列利用4年后有限的年度探亲假到厦门大学数学系旁听课程,并有幸结识了该系的一位讲师还成为该讲师以私人信件特别“函授”数学物理课的“学生”。虽然自身只有小学毕业的学历,但这段八年艰苦纯粹的渴学和执着的自学经历,以及来自战友和讲师无私的帮助为之后他考取大学打下了基础;这段不寻常的军旅经历亦成了他之后坚持不懈在求学之路上精益求精的一个起点。
求学路上思精进
1978年,恢复高考的第二年,郑列列在部队里已提了干,但他放弃了在部队里继续晋升的机会,坚持选择参加高考,“因为觉得如果再不争取就没机会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凭着自学打下的数理和英语基础,以全海军军内招生考试第一名的成绩被海军第二炮兵学院师资班录取。 因在海军第二炮兵学院的学习成绩优异又在第二学年转往哈尔滨船舶工程学院机械系的金属热处理专业学习。
就读哈尔滨船舶工程学院的郑列列,这是第一次接受到正规、系统、完整的高等教育。除了继续敦实自己的数理基础和英语水平,对“技术”的兴趣,促使他到自动化系旁听课程,也根植了下他“工程”、“技术”的思维。
郑列列在求学之路上的追求并未停止,凭借着多年来锻炼出的不凡自学能力,郑列列又先后考入厦门大学计算机系、清华自动化系(后转清华经管学院)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
清华圆梦收获丰
考入清华之前的郑列列是“穿着军装上学”的现役军人,到了清华之后,他正式退去一身戎装,“弃武从文”。
“清华是中国最好的大学,所以我想要考就要考最好的”。在清华的几年里,除了继续潜心学术外,郑列列格外珍惜清华的资源,把握机会参加了多个重要项目,其中包括参加“三峡”系统工程论证、全国的外债情况统计分析、并参与多个世界银行贷款项目的“可行性论证”等等。在参与项目的具体工作中,郑列列学会了如何将知识运用到现实生活。 他还积极承担社会工作,担任了清华大学研究生会副主席和学术委员会主任。作为当时博士生篮球队的主力,篮球场上有他阳光飞扬的身影,还曾在全校游泳比赛中勇夺五十米蝶泳银牌。郑列列爽朗地说,“当兵的,身体好。清华有一句话,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我从十五岁就开始工作了,一定不止五十年”。
在清华期间,郑列列师从郑维敏先生。提到他,郑列列满是怀念。“我是个‘调皮’的学生,郑先生对我的要求特别严格,但是我和他的感情特别深”。提到郑先生的为人和治学态度时,他说,“你看郑先生的很多学生都有很高的职位和头衔,但自己却没有,也不追求这些”,在学问上,博学的郑先生永远都是低姿态, 敏锐地洞察学科的国际发展并坚持站在学科的最前沿,对每个学生逐一亲自指导和当面讨论;在生活中郑先生也特别关心和帮助学生。这些敏而好学和在学术上永无止尽的品质对他的做人与做事有着深远的影响。
试水金融弄风潮
博士论文答辩后,郑列列受邀去美国威斯康辛大学社会科学学院经济系任教,讲授“东亚经济”课程和在威斯康辛大学东亚研究中心进行专题客座研究。 在国外任教的日子,得益于良好的数理逻辑和动手能力的培养,他与身为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委员的经济系教授合作开发了针对银行业资产风险管理的计算机程序。同时他还因自己关于金融衍生品交易和市场方面丰富的知识储备,专门受邀为Bridgewater(现为全球最大的对冲基金公司之一)公司授课。在美国的这些经历,一方面为他结识了广泛的人脉,另一方面也让他对组合资产管理业务的理论和实践有了深入的了解。
1989年,郑列列选择回国。 他继续发挥特长,用自己开发的程序做资产管理和风险对冲业务。由于亚洲时区与国际上主要金融市场的时差,那时的郑列列过着“晚八点入场,早五点结束”的生活,虽然辛苦,但充满了挑战和乐趣。他在汇丰集团全资下属的WAEDLY-THOMPSON公司以CTA(商品期货交易顾问)的身份工作,在这段职业生涯中,郑列列通过其扎实的数量模型功底和出色的经验及技巧,为公司贡献了几乎三分之二的利润,也从中获得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当然,金融市场的高收益往往伴随着高风险;当前苏联解体时发生政变,戈尔巴乔夫被囚禁的那一晚,银行要求他在立即当晚将隔夜头寸全部平仓,当晚他共亏损了800多万美金。他用平淡的语气说:当晚算出了亏损额之后,那个危机之夜的清晨终于可以“睡着了”。从业者需要有泰山崩于前神色不改的强大心理素质。
发展企业重责任
无论是军营生活、学术之路还是在金融业界的闯荡,在每一个发展片段里郑列列都能达到一定的高度,爆发出闪光点。难能可贵的是,他不愿固守成规,而是敢于抛掉现有的成就,跳到新的领域,去迎接新的挑战,树立新的里程。从军营到学校,从教书到实务,而接下来这一步,是从金融操作到企业管理。
1993年,郑列列与一位合伙人一起参与深圳政府的重整行动收购了世纪星源公司,当时这家以深圳纺织印染时装业务为主的上市公司已被政府勒令停牌重组, 账面净资产记载为1.4亿元但却有5.6亿的未剥离的坏账资产,负债项的5亿多的逾期债务均已进入法院强制执行程序,公司总共有大小500余宗诉讼纠纷,按他的话来说,是“没有想到一家公司可以烂成这样”。 收购后的头三年他先突击实施救活公司的两个大战役:一是通过债务重组解除债务危机并实现约2个亿的利润;二是收购在建的深圳水官高速项目,利用技术经济、系统工程等方法,通过优化线路降低成本、再盘出去,三年净赚6个亿。 在随后十多年为公司建立团队和主营业务的过程中再将公司所有的历史债务和诉讼纠纷一一了清,引导公司逐步步入正轨。
现在,在新阶段的发展之路上,郑列列将公司未来核心价值定位于“绿色建筑”,希望世纪星源能成为一个降低能耗的、绿色环保和可持续发展的,为环境做出贡献的企业。
郑列列认为,在经济发展、住宅开发和环境保护等方面,一直存在着两个悖论。一是以现在中国的能耗效率,如果要实现美国的经济发展水平,要消耗比现在多数十倍的消耗;二是现在提供住所,使用照明、空调等,为的是抵御风雨、冷热等极端天气,但事实上,在这个过程中,如果不注重能源消耗的效率,大量的能源消耗会进一步带来极端天气,那么事实上就是用制造极端天气的方法在抵御极端天气。“这两个悖论,提醒我们,在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能源的过度消耗只会使环境恶化,会越来越不利于人类生活和可持续发展。所以我们想做点事”。
“我们做这件事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但我们是一家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公司”,郑列列调侃道,“但我们的生命力特别顽强。处理完历史包袱后我们刚进入基建、房地产行业且只能算个边缘上的企业,但我们不能停留在原有的状态上,得有些抱负。”他认为,做企业和做科研不一样。做科研,是要沿着学术的道路走到最顶端,而管理企业追求高技术不是目标,应该是培育企业在现实社会中存在的核心价值,其中包括实现企业的社会责任。 公司不为追求一个环保的帽子而去做所谓的“染绿”的功夫,而应当向绿色建筑理念的方向去真实地实践。“我们追求的不是单纯的技术,而是在商业及环境的可持续性方向上的努力。我们一定要有所作为,才能对得起在清华学的东西”。
2008年,CNN为世纪星源的绿色建筑项目做了一个专题报道,播出后引起了较大反响,在北京奥运会期间为中国树立了一个良好的形象。他说:“我们也算是为国家助了一把力。”
后记
郑列列本身无疑是充满智慧的,但更让人叹服的是,除了对机会嗅觉的灵敏度外,还有一股不屈的勇气和勇于承担的魄力。在祖国边缘的海岛上,艰苦环境里的八年自学;在求学之路上愈行愈远,永不停歇的脚步;还有操纵大局,拯救危机于一悬的魄力。在每一个时代变革的节点上,总能捕捉到他勇于作为的身影,及时投身于新的时代浪潮中,去做那个时代的弄潮儿。
“我父母投身革命时参加了新四军, 50年代初学习苏联老大哥, 以列宁、斯大林共产国际的理想为信仰, 斯大林是译义是钢铁,所以我叫列列,我弟弟就叫钢钢。” 或许正是这种钢铁般的意志,让他得以无论在学习还是工作中,无论身处哪个行业,都敢于跳进去钻研,用钢铁般的意志承担重责,取得成就。
如果把人生之路比作是连绵不绝的山峦,那么生命的高度不是取决于最高那座峰,而是所登上的所有山峰高度的加和。这,是一种承载的力量。
采访时间:2012年11月4日
采访地点:深圳
采访人:乔蓉、毛咪濛濛
撰稿人:刘婷(学生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