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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子|刘津宇:读博这五年

2017-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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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刘津宇,清华经管学院2012级博士生。毕业后将到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金融学院任教。她说金融学研究的魅力不在于眼前的苟且,而是诗和远方;她说只当这五年是与自己的一场较量,深深感激自己可以花五年的时间,做好一件事。作为金融系当年唯一的一个从外校招收的直读博士生,五年的时间里,“清华”、“经管学院”、“科研”、“博士”,“发表论文”……刘津宇从这些关键字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博士故事。

博士教育的意义,并不是一个简单粗暴地帮助热血青年“圆梦”的过程,而是赋予充足的自由、补足必需的养料,让每一个博士生在磨练和自我反省中认识并尊重自己。

——刘津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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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津宇

经管学院伟伦楼门口有一棵玉兰花树,每年花开到最饱满最灿烂的时候我都去树下拍一张照片,今年拍到第五张合影的时候,就到了博士毕业的季节。我回想起2012年秋天搬着16个打包行李箱来到这里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那时候“清华”、“经管学院”、“科研”、“博士”这几个符号式的概念对我来说都非常陌生,而这五年给了我们充足的时间,小火慢炖,把这些关键字中都熬出了属于我们自己的故事。

当初的愿望实现了吗?

必须承认的是,在我们这一群博士中,我来到这里的初衷肯定是最俗气的——多么响亮的牌子!作为金融系当年唯一的一个从外校招收的直读博士生,我对“清华经管”+“博士”头衔的热爱远超过我对科研本身的热爱。我怀着迷之自信、自豪、自我感觉良好来到这里,感觉自己是一只刚刚IPO的股票。而我的这种雄心壮志很快地被繁难的课程和史无前例的博士资格考试压力消耗殆尽,最艰难的时候,甚至抄同学的课后练习题都看不懂人家写的符号是什么。而后随之而来的科研、出国交换、找工作……重重压力和考验中,最初天真的自信和自负心也经历了滑铁卢的连续跌停、低空徘徊、剧烈震荡,并终于脱离低谷,缓慢爬升,而我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拥有了真正的自信和勇气。

清华经管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说对于本科生而言,学院如同长辈牵着你的手走,那么对于博士生而言,学院更像是一个朋友,在身边默默伴随着你走。回想起来,学院的培养润物细无声,是蕴含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思路和大逻辑的:一方面,高标准严要求、严格把关,大幅度提升博士资格考的淘汰率,保证一流的博士教育质量;另一方面,赋予学生充分的空间和选择权,辅之以丰富的资源和宽阔的舞台,从而让博士生们既有“仰望星空”的自由,又有“脚踏实地”的素养和实力。

我们班有经管学院的80个博士,当初怀着不同的憧憬和目标走到一起,而今又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职业道路,这种选择未必沿着原计划的路线走,甚至与启程时的初衷大为迥异:立志要做投行的同学一头扎进了学术的海洋,一心要做研究的同学走上了创业的道路,誓要从政的同学最终却选择了银行。大家的愿望实现了吗?最终会嗟叹吗?最重要的是,经历了这段旅程,我们最终具备了能够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事业与未来的能力。我相信这也是博士教育的意义,并不是一个简单粗暴地帮助热血青年“圆梦”的过程,而是赋予充足的自由、补足必需的养料、曝晒于烈日与暴雨之下,让每一个博士生在磨练和自我反省中认识自己,找到合适的位置,并发自内心地尊重自己。

当我们谈“科研”的时候,我们在谈什么?

我的父母都是上一个年代的大学教授,但他们却常常问我,各种煎熬下的科研乐趣究竟在哪里,我用心灵鸡汤体作答,说金融学研究的魅力不在于眼前的苟且,而是诗和远方。我父母对这种敷衍的解释表示不屑,其实这主要缘于学科的思维差异性,他们都是学数学出身,对数据世界认识的维度、视角和立体感与我们是完全不同的。对于金融学专业的博士生来说,研究的本质并不是固囿于眼前纷繁的数字、模型和程序,而是透过现象窥及资本市场、企业和整个经济体运行的规律和绝妙之处。这个世界是立体的、在多方博弈中动态变化的。而这“眼前的苟且”与“诗和远方”的晋级和通关,恰恰是包括我在内的博士生们在整个博士阶段最难两个坎儿。

可以说,科研的初级阶段,也就是“眼前的苟且”这一层次,贯穿了整个博士阶段,甚至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博士到现在也没摆脱这个阶段,迈入“诗和远方”。这个必经的过程,就像走在大森林中,抱住一棵大树,细细地理清每一片叶子和纹理,逐渐对于这些树木烂熟于心,但见微知著、综观整个森林却依然功力不足。这种修炼有时候很枯燥,包括数据的整理需要精益求精,犯一个小的错误就可能会把多米诺骨牌全部推倒重头再来。好的研究需要反复的推敲、斟酌、自我怀疑和反思。其中自然多有惊喜,但依然困难重重。头昏眼花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人生。

怀疑人生的时候我想起我小时候从5岁开始弹琴,老师让我弹音阶、哈农练指法、车尔尼599号/849号/299号三大厚本,我之所以对这些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些谱子我日日练习,枯燥无聊。我想弹《梁祝》、《渔舟唱晚》、《理查德·克莱德曼名曲》。但老师听过之后说你弹不出那个味道来。

曲子好听就可以,要什么味道?二十年后我才明白,如果没有小时候近乎刻薄的基本功训练,当我终于拥有可以灌注于曲目中的那些人生阅历和胸中丘壑时,我又如何能够酣畅淋漓地借助手指表达出来。

当年那个噙着眼泪、汗流浃背地重复指法练习的我,和今日挣扎在科研基本功训练的我们是多么相像,只是那时候我太小,不懂什么叫“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做科研确实需要一些情怀,它能支撑我们战胜孤独和压力,并且始终坚信这段打磨、雕琢的修炼旅程是必需品,跨过这道坎,我们也能够挥洒自如地做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文章,就像我小时候的钢琴老师说的那样,把曲子弹出味道来。

当然,情怀要恰到好处,不多不少,不肥不腻。看过一些“读博的痛苦与艰辛”之类的命题,分析很深刻,历数读博的种种非人折磨和心灵摧残。我对号入座,自怨自艾,午夜梦回,深恐自己也走在了“博士型抑郁”的路上。实际上我们有什么资格委屈,世间万事哪里没有难处?

何必多想?只当这五年是与自己的一场较量,最终惊喜地重新认识了这个执着、勤勉的对手。深深感激自己可以花五年的时间,做好一件事。

博士五年,哪个阶段最艰难?

我回想起2013年博二的时候,得知自己通过博士生资格考试的时刻,第一件反应就是迫不及待地把邮箱的签名中从“Ph.D. Student”改成了“Ph.D. Candidate”。这是一种非常具有仪式感的宣誓,但后来的事实证明,真正的考验从那时才刚刚开始。这场“脖子考”真正终结了我们十余年来靠漂亮的成绩单获得自我满足感的生活。眼前面对的是大把的时光,足足三四年有余,很多博士也就是在这个阶段的迷茫中失去了时间观念。从这个舒适区里挣扎走出来,一头扎进严谨且苛刻的科研训练中,读大量论文、嚼烂数据、死磕掌握计量方法(对于理论研究的博士生则是反复推导模型),这才是博士生真正面对的第一次艰难蜕变。很多博士生的最大障碍,就是始终在这道门外面徘徊。而成功跨越这道关卡的我们,绝对值得为自己感到骄傲。

五年的时间其实很短,发表论文、开题、出国交换、找工作等都充满了挑战和变数,但相比之下,各个阶段之间的“状态切换”才真正是最艰难的考验——这一切都倚赖于个人规划和自我驱动,并能克服惰性与对陌生状态的恐惧心理,战胜疲劳和自我怀疑,最终开创出一片天地来。

我清楚地记得2014年我收到了博士阶段的第一个论文录用通知,是《南开管理评论》,我看到邮件之后起身走到走廊上给家里打电话,絮絮叨叨地乱七八糟胡说了一通,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酷酷地说,有个小事儿其实也没啥,就是我发了篇小论文……说到这一句我就突然开始哭起来。我从小就眼睛很硬不具备哭这个技能,我想当时我一定是内心底里积攒了太多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迷茫和压抑,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释放出来。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是一个博士的。并且在这之后,我慢慢感觉到学术研究的世界在我眼前清晰起来。不过,毫不夸张地说,绝对有80%以上是因为我的运气比较好,我有几位非常优秀的合作老师引领我穿越这片迷雾。其实,这也正是清华经管学院的绝对优势——丰富的Seminar、Workshop、各种形式的座谈会,给博士生们创造了丰富的与一流学者交流的机会。尤其值得幸运的是,金融系给博士生们赋予了与教授们同样的参与资格,我们得以通过预约系统与来访的大咖们约谈,介绍自己的研究,并寻找合作空间。

几位合作老师的支持,是我博士阶段最坚实的后盾和动力。他们非常耐心地容忍了我的幼稚问题和白痴错误,最重要的是,他们按照一个真正研究者的标准来要求我,并没有因为我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而简化我的任务、放松对我经济学直觉的训练,使我免于深陷数据处理的泥淖之中,而有意识地去尝试摸索数据和现象背后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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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津宇

教职市场是个什么样的市场?

必须承认,目前国内的教职市场的确不能算是完全有效市场,但这绝对不是博士生们放弃科研道路的理由。从观念、体制到具体流程,国内的高校在招聘应届博士“青椒”的过程中,正在悄然发生许多令人惊喜的改变。比如,许多学校为国内博士安排了丰富的Brownbag Seminar作为正式或非正式的“Job Talk”;国内的博士正在逐步走向AFA/AEA的教职市场,国内的集中Job Fair也初具规模,获得了认可。客观地说,如果想要更加全面地打造经管博士生在教职市场上的竞争力,那么学院可以关注的一个方向是:为博士生们多提供一些授课的机会,哪怕是作为一些课程教授的助理参与讲课,并辅之以学生的反馈意见,从而充分体现博士生的扎实知识和授课能力,填补本土博士在申请教职过程中“Teaching Statement”这一项目的不足。

经管学院的博士生走向教职岗位的比例正在上升——我找教职的过程中感受到了并肩作战的强大力量。我相信,师弟师妹们在未来的教职旅途上,会更加顺利,也更加欢快。关于经验教训,我对师弟师妹们的建议是,在职业选择上,最好是毕业前的一年半左右(即直博生的博四下学期/普博生的博三下学期)做最终的规划。低年级的博士生不需要太多纠结于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些话题,而是应当着力于把基础课程学好、打好功底、尽快展开科研并有规划地完成毕业论文要求,在这个过程中增加阅历并慢慢形成自己对职业方向的认识,直到最后敲定求职方向,进行实习或准备Job market paper为找教职做足准备。许多低年级的师弟师妹们过早地在业界和学术界的选择中兜兜转转,反而容易迷失方向而自乱阵脚。当然,如果职业生涯规划太晚、到了最后一年才做决定,则容易因准备不足而错失很多机会,也绝非上策。

以我自身的经历来说,2016年秋天,在上学术Job Market前深知其中的艰难,我是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的。但这场经历却让我感到意料之外的愉悦,我的导师、几位推荐人和系里的支持,让我的心中常怀感激和温暖,他们帮我练习job talk、反复讨论修改论文、提供面试和职业规划建议,我在他们的扶助和鼓励之下斗志昂扬地走完了这段“身在苦中不知苦”的历程。在我确定最后的工作选择之前,我曾经在九所高校做过论文报告、并在FMA和AFA两个国际的教职市场参加了超过十场面试,除此之外,我也有针对性地参加了许多国际国内的学术会议。在这个过程中,我惊讶地发现自己非常期待这种面对观众讲述和倾听的感觉,这种学术交流和碰撞激动人心,甚至可以完全抵消掉我奔波的疲惫烦躁。让我牵肠挂肚又爱又恨的科研“小恶魔”,在我眼前慢慢地变得可爱起来。虽然我一路磕磕绊绊还远未能摸得到Paper“女神”的衣裙,但我终于确信自己选择的职业没有错。

你是个女博士?

我每次看到女权运动的帖子都多读几遍,觉得大快人心,但女博士跟女权倒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也无须冠以这么高的帽子。我只是想对小师妹们说一句话:不要给自己贴上“女博士”的标签。读博士是给我们一个五年的契机重新认识自己、跳出父母和社会所框定的角色,而不是让女孩子们跳进另外一个“社会共识”的“女博士”人物设定的坑里去。

我去听过很多大人物的讲座,演讲人难免被问到博士阶段的规划问题,成功人士侃侃而谈、条分缕析,但最后猝不及防地话锋一转,“我刚才所有建议都是针对男博士的。对于女博士,我的建议只有一句:早点嫁人。嗯对,别的没用,终身大事要紧。”这样实在又诚恳的建议常常会收获满堂微笑和掌声,我也并不能武断这种观点是对是错,毕竟它一定程度上也符合职业市场和家庭结构的现实,但我单纯地幻想过如果站在演讲台上的那个人是我,我会说,姑娘们,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不同,适时应当闭上耳朵,希望女博士们更有自信一点,也更潇洒一点,记住自己一路拼到今天是多么的不易,而这种努力是为了不屈从于“现实”的羁绊,认真地生活、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来。“非标”的人生,其实也不错。

女博士我熬到四点半,照着镜子出神地观察自己的黑眼圈,觉得自己超级像大熊猫。我于是打开大熊猫咔嚓咔嚓啃竹子的视频,看着看着就饿了。我突然想了一下,记忆最深的美味是什么?对我来说,是博一的时候,深夜11点半下了计量习题课排队买到的小桥烧烤;是得知自己的文章获奖的消息时,一口气咕咚灌到肚子里的一整桶可乐;是在宁德暑期实践的时候,饥肠辘辘地行走在乡村土路上从书包角落摸出来的火腿肠;是在AFA参加完了所有的教职面试,顶着芝加哥零下十几度的冰天雪地吃到的日本拉面。那些东西真的太美味了,好吃到要哭了,直到今天都不能忘记那种幸福的感觉。五年的博士时光那么长,却好像嗖地一下就过去了,我相信每一个博士生的记忆深处都留存着那么一些无可替代的美味,时常想起,总能悄悄唤醒我们内心梦想的小火苗,带我们穿梭回到某年某月那个执着、莽撞、勇敢而不惧困难的自己。所以不论是将毕业的我们,还是已经或即将踏入经管的师弟师妹们,咱们就干了这碗深夜鸡汤,给自己加把劲。只愿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供稿:教学办责编:乔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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