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普通的幸福

——访清华经管学院管理科学与工程系教授黄京华

第一次见黄京华老师，是在学院的院史陈列室：一张描述学生实习情况的照片中，年轻的黄京华素净短发，淡蓝衣衫，与几个同伴在一张图纸上忙碌着。现在在我面前的黄京华老师，能够清晰地辨认出的微笑嘴角，光洁脸颊。垂肩长发、黑色T恤牛仔，依然简洁利落。二十年过去，脸上只是多了一幅眼镜，而没有岁月腐蚀的痕迹。笑容里的稚气也褪为现在的成熟淡定。

在采访中，黄京华老师把自己描述为“普通”和“平静”。她一直强调着自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做着最普通的事。有多普通？究竟怎么普通？我在黄京华老师的回忆里慢慢地寻找。

“女状元”的清华事业

黄京华老师从上本科、硕士，博士一直到工作，都是在清华校园里度过的。而她最初的梦想是穿上雪白大褂当一名医生。黄京华老师慢慢地讲述这个梦想的缘由：“在记忆中，母亲的形象总是积极助人的。自己六岁的时候，有一对夫妻同事二人都要去干校劳动，母亲就帮助照顾他们家里两岁的小孩。一个春节的晚上，母亲把在家吃过晚饭的孩子送回去，结果在自己返回的路上，掉进了防空洞。那个时候正赶上北京市组织挖防空洞，很多没有施工完的工地都敞着没人管理。天冷路人少，母亲被路人送到医院后，骨折一直未能完全恢复。当时我年纪还很小，但觉得自己以后就应该当一名医生，照顾母亲。”

考大学的时候，黄京华的分数未能达到全国分数最高的学校——协和医科大学的分数线，理想的轨道于是偏离，她选择了另一所高校，清华大学。而在专业方面，她是偏向计算机专业，却又为避开热门的计算机，而选择了一个既不是太热又能与计算机结合的专业，管理信息系统。

在工科班级里，女生普遍比较稀有，30多人的班级只有6个女生，再加上状元的称号，几个元素组合起来已经很不普通了。

“那时候的大学生活跟现在相比，接触社会的机会比较多。现在的学生大多把精力投入在理论的学习和研究上，而我们则需要深入企业内部做规划项目。老师经常带领学生去工厂参观，进行认识实习。”院史陈列室中的那张照片事件的背景，就是他们在北京服装五厂暑期实践中，同学之间的热烈讨论的情景。

黄京华老师印象最深的一次实践是毕业设计。当时带学生出去实习的老师都给予了学生们充分的自主空间，黄京华与同组的另一名女同学每天奔走在北京电机总厂的技术人员中间，主动地边问边学。由于家住北京的便利，往常黄京华每到周末必然回家，而这次，两个女孩儿在工厂吃住工作了一个多月，详细调查了各个科室的工作流程，用专业工具完成了工厂信息系统的规划项目，并获得了好评。

直读硕士期间，再次具有直接推荐下一个学位（博士学位）的黄京华意外地放弃了这个机会，留在了学院工作。黄京华老师说：“对这个选择很多人都不解，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就是感觉身体状况不太好。虽然当时留校并不是看起来很好的选择，工资也不高。但是我喜欢这种平静、稳定的环境，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好归宿。所以从大学时代开始一直到现在还在这里工作。”

评为教授以后，黄京华老师现在只教两门课——电子商务和专家系统与决策支持系统，都是本科生的课程。黄老师很喜欢这些学生，对他们的评价也很高，“优秀”、“悟性好”、“动手能力强”……“跟我们那时候比，感觉现在学的东西没有我们多，也没有我们学习的主动性强，特别是现在安排的实习时间也都比较短，并没有深入到企业的各个部门。但是现在的学生知识面更广了，视野也更广阔。”

留学经历探出研究方向

黄京华老师坦言，硕士毕业后的那段日子，把精力大多地放在了家庭和孩子上，真正开始着手从事自己的事业是在几次出国学习期间开始的。

1994年，黄京华老师参加了CIDDA交换项目，这个加拿大师资交流项目，是经管学院最早的对外交流项目之一。当时，黄京华老师的母亲已患癌症，身体状况不好，她考虑再三，还是作为年轻教师的代表参加了这次交流。在加拿大，黄京华老师与一个从事电子交易研究的教授建立了比较好的关系，加入了他们的研究小组，开始接触网上交易。“虽然只有三个月的学习，学习到和自己摸索出的研究方向和方法，对研究开始入了门，为现在的研究奠定了基础。”查阅了很多资料后，黄京华老师开始研究谈判决策系统，发表了很多有力量的论文，并被SCI收录。

第二次出国交流是在1997年。经过学校、教育部、美国使馆的重重筛选和面试，黄京华老师考取了美国福布莱特（Ful-Bright）项目，派到美国学习一年。在美国期间，通过听课、看资料的知识积累，黄京华老师进一步在电子商务方面有了很多新的想法。1998年回国后，她利用半年的时间写成《电子商务教程》一书，这也是国内最早的关于电子商务方面的教材。

第三次机会是2001年到MIT进修访问。这个阶段，黄京华老师的科研方向和思路已经非常清晰，在这次交流中，她则更多地比较和借鉴双方的研究方法。回国后，黄京华老师紧跟国际上得研究前沿，确立了近几年的研究方向---电子商务模式、关键成功因素、电子商务评价等，并于2004年完成了“电子商务关键成功因素研究”的博士论文

“我一直都想达到学业的顶峰，虽然这个学位拿得比较晚。我的父母也都是学校的老师，他们工作在北京理工大学。当年的条件没能给他们提供学习的机会，但是父母希望子女能够掌握更多的知识，达到更高的水平，在学业方面能够超过他们。”

均衡人生精致生活

黄京华老师有一个观点：“人生是一种均衡。每个人不能完全占据所有的优点，有得必有失。”在收获了学业和事业的同时，黄京华老师也放弃了很多。

去加拿大学习的三个月期间，母亲去世了。现在谈起这些，黄京华老师仍然觉得十分遗憾。“女人的一生要经历几个人生转折点：结婚、生子到父母离开。在这几个过程中，生理和心理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过程中的转变很难。父母是自己的依靠，特别是母亲，母亲过世以后，作为儿女更要理解和照顾孤单的父亲。很多问题需要面对和处理。所以现在我也要培养自己的孩子早点独立。”

对于孩子，黄京华老师也有很多愧疚。出国学习的时候，女儿在家没有人带。只好把孩子带在身边，到国外读书。“虽然对孩子语言、性格和视野的培养比较好，但是不完整的学习过程也影响了她的成绩。教育孩子也是一门学问，年轻时候没有什么经验，自己的教育方法效果可能并不好。女儿现在上高二，即将面临高考，我们也都比较着急。”

对于生活，黄京华老师认为生活是需要费心经营的。她坦言：“作为女老师也挺不容易的，事业上不能落后，又要照顾孩子，更要处理好家庭关系。几个方面都要顾及到。当然男人更辛苦，需要背负更多的责任。”黄京华老师处理这些关系的方法是在不同的时期确定不同的重点：上学时“女状元”的重点是学业；毕业后，既收获了学业又收获了婚姻的黄京华老师，重点放到了家庭和孩子；如今孩子已经长大，她的重点就又回到了事业上。

现在，黄京华老师在电子商务方面的研究处于全国的领先水平，她发表的一系列高质量论文引起强烈反响。对家庭、事业两相顾的黄京华老师，张金水老师曾做出这样的评价：“黄京华堪称中国女性的典型代表，她们一方面做出突出的贡献，另一方面又不显山露水。”

夕阳里，我们谈起一些女性间经常讨论的话题：校园中的恋爱、事业与家庭的观念、美容、瑜伽……似乎不是在进行一场采访，而是两个人的闲聊和抒情。突破传统观念和压力的爱情、学习事业都争先锋的韧劲、放弃推荐博士机会的勇气、与父母子女之间深深的感情……足以让人欣赏和羡慕良久。这种“平淡的生活”又是谁不想追求的呢？